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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9-03-11 11:43:43 新浪博客 胡海
我喜欢看张五常的文章。在我看，在当今世界里，以经济思想能力而言，在全世界范围里，张五常都可以说是屈指可数的人物，更不要说华人世界里了。前段时间在网上看到有人拿把他与新近诺奖得主克鲁格曼比。我当然不敢看轻克鲁格曼，但我认为以经济思想的“厚度”而言，他与张相比还是差了一截的。
实际上，不仅是克鲁格曼，当今整个的经济学界，与张所推荐的亚当史密斯这一路传统经济学相比，思想性上都是差了一截的。很多人对于张五常喜欢喋喋不休地讲自己与弗里得曼等人的交情，感到
厌烦，但我却一点不反感。因为从中我看到的不是自我吹嘘或炫耀，而是一种落漠和怀念。“思想性”这种东西就像“艺术性”，很难有明确的标准。当你发现你所欣赏而又懂得欣赏的人越来越少时，你当然免不了要不停地提“当年”了。
所谓高手，就是能够行云流入、举重若轻。最简单的一个招式出手，却可以让深不可测。读张五常的文章，常常让我有这样的感觉。就像最近看他讲保护主义的文章，（也是让我产生诸多感慨而写这篇博文的主要原因），他说，中国不会有西方那种保护产业的保护主义，因为中国没有产业需要保护；他还说，苏州、昆山和浦东这些地方没有产生工业类聚，是因为外企寻求保护。这些东西，看似轻松，但功力不够的话，是很难做到。实际上，这些东西，在我看，可能比许多所谓的“经济学家”，一辈子的“成果”，都更有意思。
很多人觉得张五常自傲，但在我看，他却是极为谦虚的，至少比我所看到的绝大多数人谦虚。不是说他这个人不自傲，只是他的这种自傲是界限非常分明的，明确地划在自己的“能力范围”之内。而在他自己所圈的能力范围之外的东西，虽然他也喜欢发表观点，但总是会很明确地说出自己的局限。
但对于自己所圈的能力范围这外的东西，张五常绝不是一无所知的。实际上，这也是高手的一个特点：他们的知识范围可能有一亩，但他们自己所限定的“能力范围”却只有10平米，因为他们知道，只有在这个范围里，他们是最有把握的。而大多数人，自己的知识范围可能只有10平米，却要把自己的能力范围划到一亩之外。
张五常很少谈投资、谈风险，但在最近的一篇讲风险的文章里可以看出，他对风险的认识，比绝大多数投资者，比绝大多数因谈风险而得诺奖的人都深刻。他说当年他没有继续研究风险问题，因为觉得这个问题太难了。因为任何可以分析度量的东西，就不成其为风险了。而这实际上就是现在流行的所谓“黑天鹅”问题的核心。而张五常有这个观点，是在40多年前。
张五常说过，他发现中国的学生好发表观点，却不好提问。我也有这样的感觉。许多人对一些问题根本就是一知半解，却喜欢大发评论。就像很多人会批评张五常这个不对那个不对，或者像现在讲巴菲特，这个错那个错，让我很吃惊，这些人哪来的这么大自信？不是说张五常，还有巴菲特不会错，只是凭什么说你就能更对呢？就像我对张五常的观点，也并不是全部同意。但除非我自己确认对这个问题我有比张五常更直接的知识和经验，或者有更深入的研究，我的默认假设是：我可能是错了，我可能是对这个问题没有更深入的理解。
这种情况，尤其是当你觉得张五常是错得离谱时，越是要当心：最基本的概念，他是不可能不知道的，但他仍然要犯错的话，那里面就有玄机了。不是说他不可能错，但如果是错的话，那很有可能就不是你原来所认为错的地方了。所以，当你听到一个普通人说“光速会变化”时，你可以纠正他说：“光速是恒定不变的”；但如果是一名当代的理论物理学家在这么说的时候，你最好认真地听他讲。实际上，张五常讲到的与主流经济学观点不同的东西是不少的。不敢说他就是对的，但都是不浅的。最好先仔细听。
有点遗憾的是他现在不教学生，也不再着力钻研经济学问题，而是如他说发奋练书法了。最近我也在写字。以我之见，不管他的天份和趣味如何了得，不管他如何花功夫，在书法上，张先生也许能弄出一些味道，但已经不太可能有大成了。因为就像任何一门玩意一样，天份和趣味固然重要，但基本功还是不可或缺的。而这是需要时间积累的。就像张先生说他年轻时花了大量时间阅读大量经济学著作。否则的话，就像他当年评价杨小凯一样，容易知深不知浅的问题。
张五常当年在香港教书时，从育人的角度讲，时机还不是最佳：国内的学生受基础教育差的影响，思想的基本功比较差；而中国经济还没取得今日那般引人注目的成就，难以吸引基本功比较扎实的老外来研究；中国穷了几十年，大家都拼命想着赚钱，少有人为了兴趣而去做研究的。而今天，形势已不同。中国经济引起举世关注，互联网的发展和英文学习扩大了中国学生的眼界，有闲情逸致去做学术研究的中产阶级第二代已经出现，如果张先生能够有一块天地，振臂一呼，搞出一个“中国学派”，也未可知。经济学术界被“技术派”占据了几十年后，“思想派”什么时候才能再度复兴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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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1-9-26 21:37:25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