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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9-03-31 10:31:27 新浪博客 胡海
有朋友问，如何理解张五常讲的经济研究中的约束条件。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。不敢说我对这个问题已经理解很深，谈谈我的体会吧。
以前有网友说欣赏我的“思想纯度”。这是我最喜欢听的赞扬的话了。不是说我真的做到了，或者说“思想纯度”高有什么了不起，而是因为这确实是我的兴趣所在。而我喜欢张五常的东西，也是因为他的“思想纯度”。
有朋友认为我因为喜欢张五常的思想，结果对他的喜欢自吹自擂的缺点也喜欢了。其实并非如此。因为我先看到的就是他自吹自擂的文章，而关于他的经济思想，反而是在以后看他的一些评论文章，慢慢了解的。（我至今还没看过他的《经济解释》。）
其实，以我初浅的经济学知识，自认为并不够格判断张五常的学术观点正确与否。让我佩服和喜欢的，是他的思想方式，也就是他的思想纯度。而这种思想纯度，如果你不注意，可能不会有明显的感觉，但字里行间，是始终流露出来的。
我自己写文章的时候，经常会写到“我认为”、“研究人员发现”这些字眼。看似短短的几个字，实际上后面是复杂的心理活动。当我说“我认为”时，我的意思是说：经过我仔细的思考，我得出了这个自认为是最正确的结论；但实际是不是正确？我的推论是不是合理？我掌握的事实是否完整、确实？我也不敢说有极大的把握。当我说“研究人员发现”时，我的意思是说：这一领域内目前公认的专家声称有这样一种现象；至于他们的结论有多少可靠性？我没有验证过。
而我说张五常不简单，不简单的就是从他一些看似简短的话里，所透露出来的斟密的思考和丰富的知识。而我的看法是，无论是反对还是崇拜张五常的人，许多人对这一点并没有很好的体会。
就像我说他对风险的认识不简单，并不是说他对风险的看法有多少创见，而是说从中可以看出他的思想取向：当我对一个概念无法明确理解和定义的时候，我就不去碰它。做到这一点可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。整个一代人的金融学研究，众多的诺奖，包括现在的金融风暴，可以说都是建立在与之相反的、不纯的思想取向上的：让我们假装我们可以定义风险，然后在此基础上大做文章。
- 而所谓的“思想纯度”，我认为包括两个方面：一是逻辑的严谨，一是局限的明确。
逻辑是一种技能，是可以通过学习、训练掌握的。在这方面，西方的教育比较好，基本功比较扎实。而中国，尽管从庄子中看到的当年公孙龙之类的辩家，完全可以媲美古希腊，但出于某些原因，这种强调逻辑性的思维方式，被中国主流文化淘汰了。现在中国学生的逻辑功底普遍比较差。以至于了解到一些逻辑概念，也无法很好利用。
比如近来不少人喜欢用“证伪”这句话，好像这样就很有科学性，很有说服力了。但你要能“证伪”，一个逻辑上的基本功就是要能提出你所证伪观点的null
hypothesis（无效假说）。如果你不能正确地做到这一点的话，就根本谈不上证伪。
就像以前网上看到某“学者”说，张五常说经济要发展就要明确产权，而一些东欧国家明确了产权但经济没发展，所以张五常的观点被证伪了。还有前段时间有人说，巴菲特投资亏钱了，所以价值投资也被证伪了。问题都是这个“无效假说”都没找准。
但逻辑思维能力，是可以通过学习掌握的，办法就是多训练。而我认为从常见的逻辑“谬误”fallacy入手，会是比较有效的方法。
另一个重要方面，就是明确局限。我的理解，就是要明确你的“知识边界”，或者说是“无知”的边界。就是说，你要明确，在什么范围里，是我的理论和观点所适用的，在什么范围以外，我就不清楚是不是适用了。和巴菲特说的“能力范围”，有点差不多的意思。
张五常说他感兴趣的问题是“解释现象”。可是，什么是“解释”，并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。我问：苹果为什么会掉到地上？你说：因为万有引力。可是，这能称之为“解释”吗？我问你一种现象为什么会出现，你告诉我因为有另一种现象存在。那我很自然地要问你另一种现象为什么存在了。所以再学识渊博的人都很容易被锲而不舍的小孩子问倒。
我还没读过张五常的《经济解释》，我不清楚他是如何阐述这个问题的。我的理解是：解释能力，在于它的预测能力。万有引力定律对苹果掉下是一种解释，因为它做出了一个不仅限于苹果的广泛预测：只要是有质量的物体之间，就会有相互接近的趋势。只要符合它的限制条件：有质量，就会出现它所预测的现象：相互靠近的趋势。
如果把“解释”理解为“预测”的话，我想就不难理解“限制条件”的重要了。如果没有限制条件，也就不存在预测了。而在限制条件之外，你的预测，就未必准确了。所以，没有了限制条件，可以说也就不存在“解释”了。
要掌握好局限条件，需要有丰富的实际知识，很多时候还需要有洞察力和想像力。因为像经济学这样复杂的社会现象，要明确区分哪些限制条件，本来就不容易，还有很多限制条件已经深深地扎根在我们的心理和文化潜意识里，我们根本没意识到它是局限条件。所以，如果你要批评张五常的观点的话，如他自己所说，要从他对限制条件的把握上去找毛病，而不是逻辑上。因为以他这么多年的训练和运用，逻辑上错的机会，已经很小了。但对局限的把握，无论是谁，都不敢说完全准确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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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1-9-26 21:37:11
